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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日出》全集剧本(三)


陈白露: 离婚?怎么,你太太替你生了三个小孩,你忽然不要了?她辛辛苦苦替你抚养着
孩子叫你好上学,你回了国几年就跟她离婚?
张乔治: 咦,我给她钱;我有钱,我给她钱啦。你这个人,我没有想到你这样不通人情。
陈白露: 是啊,所以我现在要跟你学学,“人情”这两个字究竟怎么讲。
张乔治: 不,露露,我们不谈她,忘了她。让我跟你谈谈第二个好消息。
陈白露: Georgy,今天你的好消息真多呀!
张乔治: 露露,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到你这里来?
陈白露: 难道你也是要跟我求婚来的?
张乔治: Oh,my!my good gracious!你简直是上帝,你怎么把我心里的事都猜透了?
陈白露: 什么?你——
张乔治: 不,露露,你应该可怜可怜一个刚离过婚,没有人疼的男人,你必须答应我。
陈白露: 怎么?你昨天晚上闹成那个样子,吐了我一床,你原来是要我嫁给你?
张乔治: 那是因为我喝醉了。
陈白露: 我当然知道你是喝醉了。
张乔治: 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我一刻也忘不了我就要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知
道你一定会嫁给我。
陈白露: 奇怪,为什么你们男人们自信心都那么强?
张乔治: 露露,我现在在广东路有一所房子,大兴煤矿公司我也有些股票,在大丰银行还
存着几万块钱现款,自然你知道我现在还在衙门做事。将来只要我聪明一点,三
四千块钱一月的收入是一点也不费事的,并且,我在外国也很不坏,我是哲学博
士,经济学士,政治硕 士,还有…
陈白露: (起身,开窗)这屋子忽然酸的厉害。
[顾八奶奶和胡四上场]
顾八奶奶: 你跟我来!我不让你看,我不让你看嚜!我不许你看,你就不能看!你听着不
听着?
胡 四 : 好!好!好!我听着。可是你瞧你!好好的衣服!
顾八奶奶: 你瞧你!
陈白露: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胡 四 : 没什么。(拉顾八奶奶的手,笑)你瞧你!
顾八奶奶: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偏要看那个女人?有什么美?又粗,又胖,又俗气,又
          没有一点教育,又没有一点聪明伶俐劲儿,又没有⋯⋯
胡 四 : 得了,得了,你老说什么?你看,我下是听你的话进来了么?咦,博士,你早来
了。
张乔治: 胡四,好久没见,你这两天滚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胡 四 : 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到俱乐部泡泡,舞场里“蹭蹭”,没有意思,没劲儿。
顾八奶奶: 哼,你多半又叫什么坏女人把你迷住了。
胡 四 : 你瞧你!你要说有就有。
顾八奶奶: 我可并没说你一定有。
胡 四 : 那不就得了。
陈白露: 胡四,你见过我的新客人么?(胡四懒懒地起身)方先生,新到这儿来,我的表
哥。(向方)这是胡四,中国第一美男子。
顾八奶奶: 你不要这么夸他,他更要跟我耍脾气了。
陈白露: 好,你们好好地谈吧,我要到那屋子去看看就回来。(由左下)
胡 四 : 久仰,久仰,您多照应着点。
方达生: 哦,哦。
胡 四 : 您很面熟。
方达生: 是么?
胡 四 : 您多人?
方达生: 什么?
胡 四 : 你很漂亮,很拿得出去,在这个地方一定行得通。博士,你看,方二爷像不像我
那位朋友黄韵秋?
张乔治: 黄韵秋?
胡 四 : 大舞台唱青衣的。
方达生: 我看你大概是个唱花旦的。
胡 四 : 好眼力,不敢,会一点。顾八奶奶就是我的徒弟,白露也跟我学过。
方达生: 这个东西!
[半晌]
胡 四 : 博士,你饿不饿?
张乔治: 我?——不饿!
顾八奶奶: 你——饿了?
胡 四 : 我,不,——也不饿。
 [半晌]
方达生: 哦,哦,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在外边走走。
张乔治: 不过,方先生,你——
方达生: 我不陪了。
 [达下场]
胡 四 : 这个家伙怎么一脑门子的官司?
顾八奶奶: 白露大概是玩腻了,所以不知在哪儿叫来这么一个小疯子来开开心。
张乔治: 奇怪,这个人我又好像不大认识似的。
胡 四 : 博士,我现在会开汽车了。
顾八奶奶: 对了,博士,你没有看见他开汽车,开得快着得呢。
胡 四 : 博士,现在有人邀我进电影公司,要我当小生。你看我现在骑马,游水,跳舞,
穿洋服.一点一点地学起来,博士,你看我这一身的洋服穿得怎么样,很有点意思
啦吧?
张乔治: 还将就,还将就。不过洋服最低限度要在香港做,价钱至少也要一百七十元一套。 胡 四 :你听见没有?你要我到大丰银行做事,干一个月还不够一套西服钱呢?
顾八奶奶: 你不要不知足,李石清一天忙到黑,一个月才二百块,那还是白露的情分,跟
潘四爷说好了才成的。
胡 四 : 那是他贱骨头,谁也不能卖得这么贱。
[白露由左上]
陈白露: 点心预备好了。来吧!你们都进来吃吧。今天都是熟朋友。
胡 四 : 起来吧!我进门就饿了。
顾八奶奶: 饿了不早说!还不快点走!
胡 四 : 你瞧你!
顾八奶奶: 快点来,胡四。
胡 四 : 哧!
陈白露: 咦,达生呢?(回头)哦,李太太,您不 吃点东西么?哦,那么,您请进来吧。
[李太太上]
陈白露: 是您要找李先生说话,
孪太太: 是,陈小姐。
陈白露: 你们夫妇两人感情真好,这一会儿都离不开。我真羡慕你们。哦?李先生,你可
来了!你看你太太非要找你不可,你们真亲热。
李石清: 您不知道,陈小姐,我们也是一对老情人,我的太太要是一点钟不跟我说一次情
话是过不得的。
陈白露: 真的么?那你们尽管在这儿谈吧。我不打搅了。
[白露由左门下]
李石清: 打得怎么佯? 输了?赢了?
李太太: 石清,你让我回去吧?
李石清: 你输了?
李太太: 嗯。
李石清: 我给你一百五十块钱都输了?
李太太: 还没有都输——也差不多少。
李石清: 可是怎么能输这么些!
李太太: 我心里着急,我怕输,牌更打不好了。
李石清: 着急?都是一样地打牌,你着什么急?你真,你真不见世面。
李太太: 我下去打牌,你偏要我打牌。我不愿意来,你偏逼我到这儿来。我听你的话,我
来了,陪着这帮有钱的人们打大牌——输了钱,你又——(泣出声)
李石清: 哭!哭!哭!你就会哭!这个地方是你哭的么?这成什么样子?不用哭了。我这
儿有的是钱,得了,得了。
李太太: 我不要钱。
李石清: 你要什么?
李太太: 我要回家。
李石清: 少说废话,这儿有钱。你看,我这儿有一百块钱,你看。先分给你八十,好不好? 李太太: 你在哪儿弄来的钱?
李石清: 你不用管。
李太太: 你的皮大氅呢?
李石清: 在家里,没有穿来。
李太太: (见李手内一卷钞票内夹着的一张纸)石清,你这是什么?
李石清: 这是⋯⋯(李太太抢去)
李太太: 你又把你的皮大衣当——
李石清: 你不要这么大声嚷嚷!
李太太: 唉,石清,你这是何苦!
李石清: 你不用管,我跟你说,你不用管。
李太太: 石清,我实在受不了啦。石清,你叫我回家去吧,好不好?这不是我们玩的地方,
没有一个正经人,没有一句正经话——
李石清: 谁说没有正经人,潘经理不就是个正经人么!你看他办学校,盖济贫院,开工厂,
这还不是好人做的事?
李太太: 可是你没有看见他跟这位陈小姐——
李石清: 我怎么没看见。那是经理喜欢她,他有的是钞票,他爱花这样的钱,这有什么正
经不正经?
李太太: 好了,这都不是我们的事。你难道不明白,我们的进款这样少,我们不配到这个
地方来陪着这位陈小姐,陪着这些有钱的人们玩么?
李石清: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这样的话你要说,在家里说。不要在这儿讲。省得人家听见
笑话你。
李太太: 石清,真地我的确觉得他们都有点笑话我们。
李石清: 谁敢笑话我们?我们一样有钱,一样地打着牌,不是百儿八十地应酬着么?
李太太: 可是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家里有一大堆孩子!小英正在上学,芳儿都要说人家,
小五又在不舒服。妈妈连一件像样过冬的衣服都没有。放着这许多事情不做,
拿着我们这样造孽的钱陪他们打牌,百八十地应酬,你,叫我怎么打得下去?
李石清: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心里整天难过?我恨,我恨
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父亲,生来就有钱,叫我少低头,少受气吗?我不比他
们坏,他们跟我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生来有钱,有地位,我生来没钱没地位就是了。
我告诉你,这个社会没有公理,没有平等。什么道德,服务,那是他们骗人。你
按部就班地干,做到老也是穷死。只有大胆地破釜沉舟地跟他们拼,还许有翻身
的那一天!
孪太太: 石清,你只顾拼,你怎么不想想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们将来怎么了?
李石清: 孩子!哼,要不是为我们这几个可怜的孩子,我肯这么厚着脸皮拉着你,跑到这
个地方来?素贞,你没有觉出有时我是怎么讨厌我自己,我这么不要脸来巴结他
们,我什么人格都不要来巴结他们。我这么四十多的人,我要天天鞠着躬跟这帮
王八蛋,以至于贱种像胡四这个东西混,我一个一个地都要奉承。我,李石清,
一个男子汉,我——
李太太: 石清,你不要难过,不要丧气,我明白你,你在外面受了许多委屈。
李石清: 不,我决不难过。哼,我要翻过身来。我要硬得成一块石头,我只要自私,我要
报仇。
李太太: 报仇?谁欺负了你,你恨谁?
李石清: 谁都欺负我,谁我都恨,我在这儿二十年,干到现在,受了多少肮脏气?我早晚
要起来的,我要狠狠地出口气,你看,我就要起来了。
[潘月亭由中门进]
潘月亭: 石清!你回来了。
李石清: 早来了。我听说您正跟报馆的人谈天,所以没敢叫人请您去。
潘月亭: 李太太有事么?
李石清: 没有事,没有事,(对李太太)你还是进去打牌去吧。
 [李太太下]
李石清: 报馆有什么特别关于时局的消息么?
潘月亭: 你不用管,叫你买的公债都买好了么?
李石清: 买了,一共二百万,本月份。不过金八的消息最灵通,我听说他老人家一点也没有买,并且——
潘月亭: 石清先生,一个人顶好自己管自己的事,在行里,叫你做的你做,不叫你做的就
少多事,少问。这是行里做事的规矩。
李石清: 是,经理,我不过是说说,跟您提个醒。
潘月亭: 银行里面的事情,不是说说讲讲的事,并且我用不着你提醒。
李石清: 是,经理。
潘月亭: 你到金八爷那儿去了么?
李石清: 去过了。我跟他提过这回盖大丰大楼的事情。他说银行现在怎么会有钱盖房子?
后来他又讲市面大坏,地价落,他说这楼既然刚盖,最好立刻停工。
潘月亭: 你没有说这房子已经订了合同,定款已经付了么?
李石清: 我自然说了,我说包给一个外国公司,钱决不能退,所以金八爷在银行的存款一
时实在周转不过来,请缓一两天提。
潘月亭: 他怎么样?
李石清: 他想了想,他说“再看吧”,看神气仿佛还免不了有变故。
潘月亭: 这个流氓!一点交情也不讲!
李石清: 哦,他还问我现在银行所有的房地产是不是已经都抵押出去了?
潘月亭: 怎么,他会问你这些事情?
李石清: 是。我也奇怪呢,可是我也没怎么说。
潘月亭: 你对他说什么?
李石清: 我说银行的房地产并没有抵押出去。(顿)固然我知道银行的产业早已全部押给人
了。
潘月亭: 你——谁跟你说押给人了?
李石清: 经理、您不是在前几个月把最后的一片房产由长兴里到黄仁里都给押出去了么? 潘月亭: 笑话。这是谁说的?
李石清: 经理,您不是全部都押给友华公司了么?
潘月亭: 哦,哦,哦,石清,你从哪儿得来这个消息?怎么,这件事会有人知道么?
李石清: 您放心放心,没有人知道。就是我自己看见您签字的合同。
潘月亭: 你在哪儿看见这个合同?
李石清: 在您的抽屉里。
潘月亭: 你怎么敢——
李石清: 不瞒您说,因为我在行里觉得很奇怪,经理忽而又是盖大楼,又是买公债的,我
就有一天趁您见客的那一会工夫,开了您的抽屉看看。可是,我知道我这一举是
有点多事。
潘月亭: 石清,不不——这不算什么。不算多事。互相监督也是好的。你请坐,你请坐,
我们可以谈谈。
李石清: 经理,您何必这么客气?
潘月亭: 不,你坐坐,不要再拘束了。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你自然明白这件事的秘密性,
这是决不可泄漏出去,弄得银行本身有些不便当。
李石清: 是,我知道最近银行大宗提款的不算少。
潘月亭: 好了,我们是一个船上的人啦。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团结起来。这些日子关于银
行的谣言很多,他们都疑惑行里准备金是不够的。
李石清: 的的确确行里不但准备金不足,而且有点周转不灵。金八爷这次提款不就是个例
子么?
潘月亭: 可是,石清——
李石清: 可是,经理,自从您宣布银行赚了钱,把银行又要盖大丰大楼的计划宣布出去,
大家提款的又平稳了些。
潘月亭: 你很聪明,你明白我的用意。所以现在的大楼心须盖。哪一天盖齐不管他,这一
期的建筑费拿得出去,那就是银行准备金充足,是巩固的。
李石清: 然而不赚钱,行里的人是知道的。
潘月亭: 所以抵押房产,同金八提款这两个消息千万不要叫人知道。这个时候,随便一个
消息可以造成风波,你要小心。
李石清: 我自然会小心,伺候经理我一向是谨慎,这件事我不会做错的。
潘月亭: 我现在正想旁的方法。这一次公债只要买得顺当,目前我们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度
过去。这关度过去,你这点功劳我要充分酬报的。
李石清: 我总是为经理服务的。呃,呃,最近我听说襄理张先生要调到旁的地方去?
潘月亭: 是,襄理,——是啊,只要你不嫌地位小,那件事我总可以帮忙。
李石清: 谢谢,谢谢,经理,您放心,我总是尽我的全力为您做事。
潘月亭: 好的,再谈吧。哦,我想起来了,你见着金八,提到昨天晚上那个小东西的事么? 李石清:我说了,我说陈小姐很喜欢那孩子,请他讲讲面子给我们。
潘月亭: 他怎么样?
李石清: 他摇摇头,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潘月亭: 这个混蛋,他装不知道,简直一点交情也不讲。好,让他去吧,反正不过是个乡
下孩子。
李石清: 是,经理。
 [潘下,黄省三进]
黄省三: 李,李先生。
李石清: 怎么?是你!
黄省三: 是,是,李先生。
李石清: 又是你,谁叫你到这儿来找我的?
黄省三: 饿,家里的孩子大人没有饭吃。
李石清: 你到这儿就有饭吃么?这是旅馆,不是粥厂。
黄省三: 李,李先生,可当的都当干净了。我实在没有法子,不然,我决不敢再找到这儿
来麻烦您。
李石清: 哧,我跟你是亲戚?是老朋友?或者我欠你的,我从前占过你的便宜?你这一趟
一趟地,我走哪儿你跟哪儿,你这算怎么回事?
黄省三: 您说哪儿的话,我都配不上。李先生,我在银行里一个月才用您十三块来钱,我
这儿实在是无亲无故,您辞了我之后,我在哪儿找事去?银行现在不要我等于不
叫我活着。李石清:照你这么说,银行就不能辞人啦。银行用了你,就算跟你
保了险,你一辈子就可以吃上银行啦,嗯?
黄省三: 不,不,不是,李先生,我,我,我知道银行待我不错。我不是不领情。可是您
是没有瞅见我家里那一堆孩子,活蹦乱跳的孩子,我得每天找东西给他们吃。银
行辞了我,没有进款,没有米,他们都饿得直叫。并且房钱有一个半月没有付,
眼看着就没有房子住。李先生,您没有瞅见我那一堆孩子,我实在没有路走,我
只好对他们——(哭)
李石清: 可是谁叫你们一大堆一大堆养呢?
黄省三: 李先生,我在银行没做过一件错事。我总天亮就去上班,夜晚才回来,我一天干
到晚,李先生——
李石清: 得了,得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是安分守己的。可是难道不知道现在市面萧
条,经济恐慌?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银行要裁员减薪,我并不是没有预先警告你!
黄省三: 李先生,银行现在不是还盖着大楼,银行里面还添人,添了新人。
李石清: 那你管不着!那是银行的政策,要繁荣市面。至于裁了你,又添了新人,我想你
做了这些年的事,你难道这点世故还不明内?
黄省三: 我,我明白,李先生。我知道我身后面没有人挺住腰。
李石清: 那就得了。
黄省三: 不过我当初想,上天不负苦心人,苦干也许能补救我这个缺点。
李石清: 所以银行才留你四五年,不然你会等到现在?
黄省三: 可是,李先生,我求求您,您行行好。我求您跟潘经理说说,只要他老人家再让
我回去。就是再累一点,再加点工作,就是累死我,我也心甘情愿的。
李石清: 你这个人真麻烦。经理会管你这样的事?你们这样的人,就是这点毛病。总把自
己看得太重,换句话,就是太自私。你想潘经理这样忙,会管你这样小的事,不
过,奇怪,你干了三四年,就一点存蓄也没有?
黄省三: 存蓄?一个月十三块来钱,养一大家子人?存蓄?
李石清: 我不是说你的薪水。从薪水里,自然是挤不出油水来。可是——在别的地方,你
难道没有得到一点的好处?
黄省三: 没有,我做事凭心,李先生。
李石清: 我说——你没有从笔墨纸张里找出点好处?
黄省三: 天地良心,我没有,您可以问庶务刘去。
李石清: 哼,你这个傻子,这时候你还讲良心!怪不得你现在这么可怜了。好吧,你走吧。 黄省三: 可是,李先生——
李石清: 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是毫无办法。你走吧。
黄省三: 李先生,您不能——
李石清: 并且,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要狗似地老跟着我,我到哪儿,你到哪儿,我就不跟
你这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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